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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怜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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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她自剖龙骨、女作男装,试图跨越种族和性别的天堑去获得一个人的喜欢。
      可悲又可怜。
      只是世人都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单清璧将她养了十余年,她却强行囚禁了单清璧,自两年前一直到现在。
      她本是以龙化人,为自己修了张清秀的脸,透着稚嫩的英气,可男可女。
      这人间的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害人的东西,她为情所困,亦为情所伤。后来她满口情话,对所有邂逅的女子暗许终生,引得对方为自己神魂颠倒、魂牵梦绕,似是欲报复,似是欲寻排解,似是欲为自己的男性身份增添证据。
      然而她所最喜欢的,却是永远也得不到的那个。
      某日。
      “单清璧……”
      周阡箬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行,与被褥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里格外清晰。
      单清璧别过脸,怒斥:“滚!”
      “单清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周阡箬语气里竟透着几分哀怨,“你眼里、你眼里什么时候才能有我……”
      单清璧生而无泪,眼里终日蒙了一层雾似的不清楚。
      她望着单青璧那双似乎永远笼着雾的眸子……那里头何时才能装下一个她?
      她满眼皆是她。
      可她眼里从未有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画得了脸,却画不了眼;她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她伸手……
      她想……她好想……她好想伸手去触摸她,她想拉起她的手,她想知道与喜欢的人十指相扣该是怎样的感觉……可她眼前又是单青璧充斥着厌恶的眸子……单青璧的眼里从未流露过哪怕一丝多余的情绪,唯有那多到眼里都装不下的厌恶……将她缝补好的心又一次打得粉碎。
      她伸出的手又极其缓慢地放下了。单青璧斜着瞥了她一眼,并未再作言语,眼里依旧朦朦胧胧,连个物体的轮廓也没映出来。
      “也罢……”周阡箬低了头,幽幽地道,“你眼里没我,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人……”
      只是……她想做那个例外……她想那人的眼里再没他人,只有自己便好。她昼夜幻想着,做着不着边际的梦,却在真正见到那双眼睛时被眼里透出的冷漠狠狠刺伤。
      单青璧却冷冷问了一句:“你确定么?”
      周阡箬愣了愣。
      ——你确定么?
      你确定么、你确定么、你确定么?
      单蔓痕的眼里有过谁?那双映不出景物的眼中真的映出过他人么?那颗冷冰冰的心上真的会装上他人么?
      这一刻仿佛列缺霹雳、丘峦崩摧,她的世界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四个字如雷乍起,撕裂了她所有的不着边际的幻想。她被迫睁眼,却只能看见无情的尘世!
      “什么?”周阡箬猛地仰头,眼神定定地盯着单青璧,盯得单青璧竟有几分惧意,“你是说……你是说……谁?谁?谁?!谁啊??!!谁?!!!!!”最后一个字被她近乎嘶吼着喊出来,眼前的景物骤然模糊了,化作了交叠融散的光影,是泪水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双眼……
      单蔓痕有喜欢的人了么?什么时候的事?她却一直不知道……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再努力就可以得到她的心……她变着法儿想让她喜欢上自己,殊不知心上人的心上早装了其他的人。
      “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她颤抖着问出这句话,“为何……为何我不知啊……为何……”
      心揪得痛。
      还有那熟悉的一阵阵酸痛,竟是久违的妒意。
      近乎得了这天下的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与嫉妒无缘了,此刻她却因单青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嫉妒到近乎发狂。
      单清璧冷冷道:
      “那人唤作关清颂,是我的同门师兄,也是莫清拂的师父。”
      第31章 本为影
      人形的敖郁大步走进洞穴,冷眼扫过一地疮痍,浅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共影同血阵,这里缘何会有这样的禁术?”
      他一抬手,同血便飞入他掌中。
      他握着剑柄的姿势很是自然,没有斥力,亦没有血迹。
      这些条条框框,说到底禁锢的是凡人,龙类本是神族,哪会受这些约束。
      独孤怜知隐瞒不住,也没打算瞒,便将前因后果如实说了,但有些事他也没搞懂,便只有存疑。敖郁听着,神色没变化,依旧看不出情绪。
      敖郁剑尖指着地面。
      “这里还有个残阵,却和共影同血阵无关,单单载了布阵人的神魂罢了,也许里面会有你们想知道的秘密。”
      独孤悯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讽了几句后便昏迷过去,现在仍是未醒。
      独孤怜瞥了一眼独孤悯,轻轻道:
      “这个残阵,怎么开?”
      “说到底是残阵,蓦然进入总是有些风险在的。”风琉璃拦他,“你记忆没恢复,莫要妄动。”
      敖郁听说记忆未恢复,便用真力对独孤怜探了一番,道:
      “忘尘丹。”
      忘尘丹的丹方早不是秘密,解药却是无人知道的。但是龙王么,见得多,算个解药也不是难事。他兀自将几味药材一对,跟着想起周阡箬先前所求,便是一怔:
      “她先前向我求的龙鳞,莫不是为你?”
      那么说,现在周阡箬身上,有一味解药。
      若说周阡箬是男子,他们就大大方方去搜身了,只是现在……
      众人沉默了。
      最后独孤怜道:“无妨,我进这个阵注意些便是了,况且……”
      他往风琉璃身侧移了移。
      “这不是你在么。”
      风琉璃的笑意里透了些许无奈,却没再拒他。
      敖郁别过眼,他早便觉得这两人不对劲,现在愈发觉得他们不对劲。
      他在几处阵脚摸了摸,嘱咐道:“这个阵毕竟是残缺的,只能开一次。注意莫要惊动阵中的人,否则有些秘密就可能永远是秘密了。”
      风琉璃睁了眼,面前是一方静室,一个生得与独孤怜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孩怯怯地站在一面镜子前,而黑衣的女人在镜后缓缓地施法。
      这应该是共影同血阵布下当日,那么那小孩……是幼时的独孤怜么?
      只听咔嚓一声,镜子碎作一地,一股浓郁的阴气四散。
      另一个小孩立于碎裂的镜子之上,神情漠然,阴气缠身、发间凝霜。
      这才是独孤怜!
      “怎么回事?”
      男人怒喝着大步走来,将宽大的黑色衣袖猛地一甩,狠狠揪起女人的衣领。
      “这个影子不对,怎么看都不对!”
      女人僵着身子,缓缓扭过头去看两个小孩。
      那个所谓的“影子”,却将本体身上的气运尽数引了去。
      她猛然醒悟。
      “难怪师父不愿为你布这个阵……你是影子,你是影子啊!你的儿子作为影子的血脉,难怪会使阵法倒置!”
      男人,也就是独孤殿尊独孤麟一愣。
      风琉璃一惊。
      原来独孤麟也是影子。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代替了本体,才到得如今。
      而独孤悯,独孤悯才是独孤麟的孩子!
      可如今阵法倒置反转,使独孤悯反成了影子。独孤殿怎能由影子继承,故独孤麟最后带走培养的是独孤怜。
      说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难怪,难怪独孤麟作为正常人,独孤怜却遗传了极阴天魔体。
      独孤麟作为影子的本体、他名义上的哥哥,才是独孤怜真正意义上的生父!
      风水轮流转。
      独孤怜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心底五味杂陈。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肩上担了极强烈的罪恶感。他觉得似乎是自己于无形之中夺了独孤悯的人生。
      而他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共影同血阵中,本就没人错。”
      风琉璃的气息在他耳畔游荡。
      “不必有罪恶感。”
      没有人错,却换了命运森凉的结果。
      霜寒阵阵,月如钩。
      场景一换,眼前是一方宫角。
      墙角的草生得很长,像翠色的绸缎。
      “小竹排,顺水流……”
      女人墨色衣衫里夹了几缕樱花般的粉,她弯折着木枝,低低地哼着一首童谣。
      男孩拨开半人高的草丛,怯怯地探头看着。
      女人裁着纸鸢,并未抬头。
      男孩就这样看着,深色里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凄怆。
      那女人的面庞与独孤怜顶多像四分,同独孤悯却有六七分相像。
      那是独孤悯的生母,却不知情地养了独孤怜十余年。
      “怜”是她为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彼时虽是独孤怜在她膝下,可这个名究竟有几分是属于他的?
      原来他一直以来,只是另一人的替身。
      这些母爱,统统是不属于他的,他却理所当然地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