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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打探(8)
      霁月越是好奇,心中便越是有些混乱,都说琴曲皆是用心,心一乱,曲子便伶仃了几分。
      其实若是放在寻常,霁月断不会如此这般。
      虽然栖月阁是个雅地,但终归也是风月之所,往来都是寻欢作乐的客人罢了。即便不少人未必是来做曲通行径的,只是单纯听歌看曲儿,但终归逃不出还是风月场的本质。
      霁月在这里待了几年,自是深得其中体会,迎来送往未曾放过半点在心上。即便偶有客人合得心意,也是自我清醒就过去了。毕竟风月场中,哪儿容的随便动情。
      薛白于她而言,也是寻常客人,该是与旁人无异的。但偏偏之前有过那么一遭交际,就平白生了几分奇妙来。
      白日里那一遭,按常理来说当然是她道谢,然后两相客套一番,便自分别——既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叫人心生异样。
      只是没想到薛白匆匆一语,却是转身走了,反倒让霁月生了几分古怪来,对薛白短暂的印象便深了些。
      到底是白日里幽月那句话说的对。人都是这般,平日里亲近的,真个未必太过在意。反而是特立独行些的,总能让人留心。
      如此一来,薛白自是给霁月留了不大不小的印象。
      仅仅如此倒无所谓,反正过得一两天甚至一夜之后说不得便就忘了,可哪儿曾想如今偏偏又遇着了。
      其实便是遇着,正常情况下也未必能生出什么婉转来。无外是客套一番,然后便各自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罢了。
      可偏偏薛白是一副未曾认出的样子,就是认出后,也只字不提白日里的事情,只是神色黯然,分明有心事一般。不像寻欢乐,反像是消愁。
      薛白这一切做法,都按照有些反常的路子来,自是让霁月心中在意的很。特别是眼下此刻,薛白听得曲子,脸上黯然神伤之色更重,没由来的就让霁月好一阵好奇。
      人都有窥人心思的习性,只是深浅不同罢了。而且这种习性一旦发作起来,有体会的人自是懂得,真如猫挠一般。
      霁月心思已经乱了三分,曲子三五音间,就会生出一瞬的错落。薛白虽然不怎么通音律,但好歹歌啊曲啊也听了不少。丁点错乱或许发觉不了,这略显频繁的,自是能有察觉。
      琴声能乱,就说明霁月心中不宁,薛白觉得自己的设计倒是起了效果,暗中自得一分。
      不过眼下这样仅仅是个开头,后面才是关键。薛白宁静心思,还是黯然神色,冲霁月道:“姑娘琴声乱了,不妨歇歇吧。”
      霁月指尖顿时一错,神色讪然一瞬,抚琴收手起身做了个万福道:“倒是霁月学艺不精,坏了公子雅致了。”
      薛白浅淡摇头,也不多说,而是自行转身去了右间露台,凭栏赏月。
      霁月看的微皱眉头,心中更为好奇。
      其实若换了常人,有人爱理不理,说不定早转身去了。不过霁月这般身份,注定了此时没得这个权利。而且她对薛白先入为主的印象便是好的,见了这般神貌,生的自然也是好奇之心。若换了印象不好,怕此刻就是徒生厌恶了。
      更何况世人多少还是看几分脸的,薛白到底是不丑,如今身上更有一股子阳刚凌厉的气势,正好暗合了霁月的脾好。
      这般平静下来有个半盏茶的功夫,房门又是响了,有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您要的酒菜来了。”
      薛白听得动静,唤了声:“进来。”
      推门而来的还是刚才那小厮,身后另又带了两个侍女,端了托盘,共是七八样菜肴和两瓶温酒。
      三人飞快把酒菜放在桌上,摆了整齐。两个丫鬟先行退了,留那小厮冲着薛白笑道:“公子若还有其他需要,出门随便招呼一声便可,定有人招待。小的就不多叨扰公子雅兴了。”
      薛白嗯了一声,按原定想法翻出一锭银钱,抛给那小厮道:“有劳小哥儿来往照顾,这银子便拿去回头弄些酒食吧。”
      小厮接过,难免眉开眼笑几分,忙不迭道谢几句,小心退去合了门房。
      霁月瞧的正着,心中对薛白不免又有评价。
      这栖月阁往日里的来客虽都多是清雅人士,但大多是自视甚高,赏是不少赏,但真没几个瞧得上这些迎客小厮的。
      偶有几个和善些的,神色里也难免几分高高在上,不入正眼。唯独薛白刚才做派,真没瞧出丁点矮视和倨傲来,分明是平等论处。
      而且不得不说出手也算是宽绰了,一随手就是十两纹银出去。
      相貌、人品、财力,粗略看来都是不差,真算得上是佳选……
      霁月恍惚乱想起来,看薛白神色又多了几分莫名。
      薛白是真没想到霁月心中会横生这般观感,他最初做这般行动的目的,单纯就是露一露财力罢了。毕竟不管什么年代,男人有钱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加分项的。
      如今该露财的也露了,自然是要往下一步走,薛白迈步回了桌边落座,扭头看向霁月道:“霁月姑娘也来入座吧,莫得拘谨,就当朋友相处好了。”
      “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霁月也没推脱,道了一句,就对面而坐。
      薛白拿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手一停滞,抬头看向霁月道:“姑娘可能饮得了酒?”
      霁月回道:“小女子也能喝的几杯,正好与公子作陪。”
      “那倒正好,省的独饮无趣。”薛白轻回一句,给霁月倒了一杯,举杯示意一番,便自行饮了。
      霁月见薛白痛快,眼中亮了几分,也不多说,只把酒杯端了,轻抿一口。
      她现在心中倒是希翼薛白能饮的沉醉,正所谓酒后吐真言,说不得能听到什么故事来,也好慰藉好奇之心。
      两人这般倒是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管推杯换盏。有得些许功夫,两瓶温酒就下了肚子。
      薛白有心装作买醉解愁,自然是咬牙多喝。也幸亏他本身酒量不错,加上这个世界的酒水没那么厉害,倒是没几分醉意。
      不过为了计划,他表面上却装了醉酒模样,恍惚着神情。等把最后一杯饮尽,薛白先是装作不堪昏沉的低头微恍,暗中却在酝酿情绪,努力的想着自己的前女友。
      等差不多找到那种感觉,他幽幽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霁月。
      霁月酒量比薛白也不差,好歹是在这栖月阁中待了好几年时光,早已练出此道功夫。此时眼见薛白模样,正要探问几句,却没想薛白先行抬头看来,那目光透着股说不出的伤神黯然。
      霁月被看得心头一软,莫名生了几分痛心之感,倏忽就听薛白口中呢喃一阵,继而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霁月别得未得听清,但那句“我好想你”,却是听了个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