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这个季节的气温虽高，但太平洋的水温却是很低。饶是董琪穿了特殊潜水服，在海里足足浸泡了四个小时，已是精疲力尽。
  看着龙二狗的样子，董琪的眼睛径自闪现出一抹难以言状的异色。微微张口，嘶哑的叫了两声，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拖出去，丢了。”
  龙二狗对董琪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冷冷叫了一句，松开董琪。
  董琪如同冻僵的冰棍砸在地上，卷缩的娇躯费力扭动了两下，一行泪径自莫名其妙的流落下来。
  跟着龙二狗来打火努努岛白千羽白墨阳黄宇飞几个世祖战战兢兢抖抖索索面面相觑，哪敢上前去拖董琪。
  几个世祖平日里屌得不行，但叫他们杀人，却是超出了他们心理的承受能力。
  几个人墨迹着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上手。
  “狗爷，这女的丢不丢都要死的，咱们做个好事，让她死了再扔海里吧。”
  “对对对，二爷，千羽说得对。是这么个理。”
  “李家无情，咱不能无义。”
  “要我说，咱们先把这妞给救活了。没准儿，咱们还能从她嘴巴里撬点东西出来。“
  “照啊狗哥。没准儿她受到你的王霸之气震慑，心甘情愿纳头跪拜，带着我们抄近路去打火努努岛。”
  一帮子狗逼世祖七嘴八舌叫着，龙二狗点上烟冷哼出声。当即白墨阳就吓得不敢再做声。
  “没出息的狗杂种。”
  龙二狗叼着烟走过来冷冷叫道：“李家人，就他妈没一个好东西。也就是金老三心慈手软，处处留手，要不然，李家早他妈亡了。”
  “现在搞得尾大不掉，还要老子出马。”
  “龟儿子灾舅子。狗逼！”
  “滚开！”
  嘴里骂着滚，龙二狗上前俯身抓起董琪凑到眼前嘶声叫道：“记住我的样子，下辈子来找老子报仇。”
  “随时接着！”
  董琪脑袋倒垂仰望龙二狗，嘴巴努力张着想要说话，说的话却是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定定静静看着龙二狗，董琪的眼角淌了出来，却是流到耳内。
  龙二狗揪住董琪头发重重一扯扛在肩上，大步出门。
  浑身冰冷的董琪一动不动，宛若死去一般。
  出了舱门，迈过甲板，龙二狗左看右看，走向前方。
  就在行走的途中，董琪的哼哼声突然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
  龙二狗起初完全不在意，但走了两步之后，龙二狗却是在不经意间跟着哼了出来。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西天……取经上……大路……”
  龙二狗哼着这首儿时的歌，却是毫不留情走向围栏，心里暗地嘲讽。
  李家的人真的全是哈麻批，这个董琪更是神经病。临到死了还唱白龙马。
  这时候，龙二狗肩膀上生出一股温热的感觉。龙二狗却是浑然不觉。
  那董琪的声音似乎又大了点，在龙二狗耳畔回荡。
  “我，是，一只，小，青……龙……”
  “小……青龙……”
  “我有许多的秘密……”
  听到这儿歌，龙二狗怔了怔，不由自主又情不自禁的唱了起来：“哥是一头小青龙，小青龙，哥有许多的秘密……”
  “就不告诉你……”
  “只给娅娅听！”
  走着，走着，龙二狗暮地间定住了脚步，就跟傻逼一般站在那里，石化成了雕像。
  “娅娅……”
  一行月球上最冷又滚烫如太阳核心的泪从龙二狗的脖颈滑落。
  “哥哥……”
  “你不要丢我……”
  “我，是……妹，妹……”
  扛在肩膀上的董琪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话！
  轰！
  轰隆隆隆！
  龙二狗啪的下双膝跪在地上，身子就跟被滚地雷疯狂击打。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间，龙二狗抖成筛糠，全身骨头噼啪作响。
  “娅娅！”
  “娅娅！”
  “娅娅——”
  疯了一般的龙二狗扭转身子过去，一把将董琪抱在怀里，嘴里疯狂叫喊着娅娅，牙关打着颤，咯叭叭作响。
  被海水泡得发胀，多处枪伤创伤的董琪如同烂泥一般躺在龙二狗怀中，白得发青发紫的她就连看龙二狗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啊啊啊啊啊……”
  “娅娅娅娅，妹妹妹妹妹妹……”
  “你表死，你表死，你表死啊，你表死哦……”
  “哥哥找你好多年了，哥哥找你好多好多年了哦……”
  “妹妹，妹妹，娅娅，娅娅……”
  “啊——”
  龙二狗死命抱着董琪紧紧贴着自己的的脸，疯一般的哭嚎，疯一般叫吼，割心断肠撕裂肝肠。
  那董琪一点气力都没有，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软软的身子骨渐渐冰冷，冷得龙二狗都快要死去！
  只是，在董琪的嘴唇还在本能的蠕动，哼唱着只有自己和龙二狗才能听懂的儿歌。
  “就不告诉你，只给娅娅听……”
  “哥哥……”
  “哥哥……”
  “我，好……想……你……”
  “二十，二十……年……了……”
  念着念着，董琪的嘴巴便自合拢，发白的眼皮黯然阖上，便自死在龙二狗怀里！
  龙二狗同样也是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更是率队坚守过落星海神活下来的枭雄，但在这一刻，龙二狗却是疯了。
  双目赤红，血泪狂飙！
  “我错了啊啊啊——”
  “我错了啊，嗬嗬嗬嗬嗬嗬……”
  “娅娅，娅娅，你表死，表死啊！”
  龙二狗整个人爆炸开去，喉咙管里发出最凄厉的野兽吼叫，无助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
  比鬼嚎更要凄厉千百万倍的嚎音穿破云霄，直把六星连珠都比了下去。
  黄宇飞白千羽白墨阳三个世祖闻声跑将出来，顿时呆立当场！
  “青仙子！”
  “青仙子！！！”
  “快来救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黄宇飞急速扭头跑向游艇前方，连滚带爬嘶声大叫。
  “二狗的妹妹找到了！”
  “找到二狗的妹妹了！”
  “你快救人！！！”
  二层甲板上，一袭青衣飘然出尘的道髻女子乍然现身。
  “龙傲的妹妹？”
  顿时间，道髻女子青依寒倒吸一口冷气，极速跑将下来到了甲板，定眼一看双手去抓董琪手腕。
  “别动我妹妹！！！”
  “滚！”
  “滚呐！”
  “啊——”
  “娅娅——”
  “妹妹！！！”
  龙二狗用力将青依寒的手打开，右手一探就摸出枪来对着自己的脖子，保险一开就要抠动。
  自己苦苦寻了二十年的娅娅，到当真正见到娅娅的时候，自己却是错过了她！
  世间最痛、人间最苦之事，莫过如此！
  龙二狗痛悔疚恨交织一起，嘴里发出杜鹃滴血的哀嚎。
  没有任何犹豫，龙二狗便自要陪娅娅一起去。
  青依寒早就料到龙二狗会这么做，左手一弹，嘴里棒喝出声：“娅娅没死！”
  左手握住龙二狗手枪一撇，右手打出剑诀：“三魂七魄没散。她死不了！”
  龙二狗一下子呆住！
  青依寒一把握住董琪手腕，五指一掐董琪脉门，顿时叫道：“有救！”
  “快抱进来！”
  抬手摸出一片参粒塞进董琪口中，青依寒沉声叫道：“愣着干什么？帮忙！”
  如梦初醒的黄宇飞几个世祖飞奔上前抱起董琪进屋。
  直到这时候，龙二狗才反应过来，抖抖索索站起来又复一跟头栽倒在地。
  这时候的龙二狗已经是一团烂泥，眼泪不住淌着，眼前的洋面波涛荡漾，亿万片碎裂的镜面每一面每一片都是关于娅娅的回忆。
  妹妹！
  妹妹！
  自己千百万次追寻的妹妹却是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以这样最无情最残酷最残忍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
  想到刚才自己对娅娅的无情和绝情，龙二狗心痛得吐血。
  自己差一点，就将娅娅丢了！
  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将娅娅扔进大海！
  自己差一点点就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娅娅！
  这一切来得这般突然，来得这般猛烈，哪怕是像龙二狗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棒都无法承受。
  这一刻的龙二狗没有任何兄妹相见的喜悦，没有任何兄妹重逢的惊喜，有的，只是最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