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他有多久没过过生日了?
似乎从七岁那年至今, 过生日对他来说成了一场累赘。
情感上的累赘,形式上也是累赘。
所以他身边的朋友几乎都知道。
他不喜欢过生日,麻烦, 也没必要。
旁人的确没有自讨没趣的必要。
然而时间过了这么久,如今却再次被提起。
一年一次,被人放在心上, 精心准备过礼物的生日。
看到面前这一些时, 他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柏程渊将被缝补好的玩具熊放在枕边, 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在亲情上缺失多年的心, 也似乎被填补上了一些。
他想, 明天是该回去看看了。
—
第二天一早, 林冉专门和做饭阿姨请教, 亲手为柏程渊做了碗长寿面。
冬天里过生日的男人嘛, 性子里带了些凉薄, 就全要靠她这种善解人意又温暖的妻子来后天弥补了。
一碗面摆放在桌前。
色香味俱全,已经与她在奶奶家做出的那碗面有着天壤之别了。
可以见得有多用心。
柏程渊很给面子,早餐从来只喝一杯黑咖啡的他, 把这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 林冉穿好外衣, 又亲自替他搭了条领带。
回柏家的时间定在下午, 按照以往的习惯,林冉和他一起去了柏盛。
还未到公司时,柏程渊蓦地开口问她:“来柏盛的事情,还在考虑吗?”
林冉的确有些为难。
公司里的人能进柏盛肯定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可是总不能真的抛下傅修吧?
但念在他今天过生日, 林冉眨眨眼, 使用了委婉的迂回战术:“考虑的差不多了, 放心吧,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柏程渊轻点了下头。
秀场活动在即,公司里不少事还是要由柏程渊亲自监管。
林冉多半时候在一旁帮他浏览浏览文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时间一晃而过。
还没到四点,林冉直接拉着柏程渊下班,上了车。
林冉直接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发到柏程渊微信上。
是她忙里偷闲,用了一下午做的bika五十周年时装秀邀请函,电子版的。
与公司内部做的不同,她做的没那么官方,更温馨了一些。
“快看看。”林冉催促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柏程渊照做。
链接点开,一阵轻柔的音乐传来。
邀请函里面尽是一些现场设计图,每一个场景的变换都有她细心的标注,还带着小动物贴纸。
——“签到墙哦。”
“现场开四道门。”
“这个灯光漂亮吧!科技感满满!”
柏程渊扯了扯嘴角,眼里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林冉冲他眨眨眼:“怎么样,到时候拿给他们看,求!夸!奖!”
柏程渊轻笑了一声:“幼稚。”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动了动手指,将邀请函发给了柏家二老。
分别附上一句相同的话:“bika时装秀的邀请函。”
—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柏家门前。
婚后难得回来一趟,管家在外站了一排迎接。场面隆重的和当初回柏家老宅有的一拼。
林冉婚前就来过许多次。
每次进门之前,都要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柏家很压抑,周曼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人,柏父更是严肃客套。
她始终记得,当初第一次来柏家时,柏程渊还没有搬离出去。
恰好被她看到,房间门上贴着周曼写给他的便利贴——
“程渊:
饭已经备好,回到家记得叫保姆加热吃。”
落款,周曼。
规规矩矩,板板正正。
字里行间都是冷冰冰的关怀,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时林冉已经觉得很可怕了。
还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客套到如此变.态的地步。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让柏程渊在自己的影响下,与家人多亲近。
争取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
林冉主动挽起柏程渊的胳膊,仰起头对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一路跟随管家穿过花园。
还未进门,透过两扇窗便已经感受到室内的景象。
水晶吊灯开着,柏父柏长平正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报纸。
而周曼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没人说话,更没有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客厅等人回家的样子。
林冉深吸一口气,主动推开门。
声音顺着门缝传进去:“爸妈,我们回来啦。”
她亲眼看着柏长平目光扫过来,又放了回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空气凝结了几秒。
林冉笑容有点僵。
是了,她很清楚,这种氛围下,哪怕她当众跳草裙舞,里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样看来,她和柏程渊竟然成了这栋房子里唯二的异类。
没过一会,周曼下了楼。
面带微笑地看了过来,点点头:“回来了。”
林冉仰头,见身边的柏程渊自打进了家门后,便一直面无表情。
情绪紧绷她不是感觉不出来。
她想了想,轻轻在他胳膊外侧点了点,对他使了个眼色。
好像在说,别担心,看我的。
林冉拉着柏程渊主动坐到柏长平身边。
保姆端来两杯热茶,周曼坐到两人正对面。
林冉抻着脖子看了眼柏长平,清清嗓子,道:“爸,报纸好看吗?”
柏长平蹙了蹙眉,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
林冉笑道:“没别的意思,看您看得那么入神,我就是好奇而已啦。”
柏长平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将报纸对折,放置到一边:“还行。”
说着,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随口一问:“晚饭后厨准备好了没?”
管家立即上前一步,低声道:“快了,说是再有十分钟就好了。”
“嗯。”
柏长平应了一声,当下便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还是林冉眼疾手快,打着胆子拉了下他的胳膊:“爸,您去哪啊?”
柏长平没能起身,却也没回答。再次看向她时,表情明显不悦。
林冉心里一抖,以前都是本分老实的乖乖女,从不会在柏家长辈面前做出如此逾越的举动。
但今时不同以往,她也没别的选择。
林冉谄媚地笑笑,放缓语调:“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和您聊聊天而已。”
柏长平重新坐了回去,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臭脸,道:“聊什么?”
林冉立刻转头对柏程渊使劲卡巴卡巴眼睛。
毕竟是他父亲,她这种只有一半是柏家人的外人,实在招架不住。
柏程渊也没让她太为难,当下便主动开口问道:“刚刚发你们了邀请函,有看吗?”
柏成平嗯了一声,周曼也点了点头。
然后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林冉:“……”
不对啊。
她想象中一家人温馨聊天,不该是这种画风啊。
她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对面。
调整好笑容,道:“爸妈还满意吗?”
“满意。”
“他前段时间很辛苦呢。”
林冉自顾自,努力活跃气氛。两位家长却根本不接茬。
柏程渊看在眼里,只好再次开口:“策划案是林冉出的。”
这话一出,倒是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柏长平。
可能在众人眼里,林家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才能。
现场效果图,他看了几眼。
如果说这是林冉做出来的,的确令人感到惊讶。
林冉忙补充道:“是我和他一起做的,包括坐席图,t台设计。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出的。”
见柏长平渐渐感兴趣了,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只是负责出了一个小小的创意,整体框架都是程渊做的。那时候,他每天都凌晨睡,白天又超级忙。”
“不过终于有所成效,外面对这次活动都很期待。到时候爸妈都要去看啊,vip坐席留了位置的。”
说话间,饭菜已经做好。
在餐厅的位置,一桌子的菜都摆放好了。
细心的管家还特地在每一个席位上准备了葡萄酒。
香浓的菜香传来,林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柏长平道:“先吃饭吧。”
“也好也好。”
林冉刚准备拉着柏程渊起身,周曼忽然开口:“程渊,你和我来一下。”
林冉一愣,转头看向他。
柏程渊冲她点了下头,转身跟着周曼进了书房。
虽然不知道在吃饭前严肃叫人谈话是什么操作。
但林冉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
书房内开了灯。
周曼特地看了眼没人偷听后,关上了门。
她摸摸索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屏幕亮给柏程渊看:“看到了吗?柏远回来了。”
接着,还不等柏程渊说话。
她一脸焦急,堆积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前阵子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怎么今天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都急死了。”
“柏远一回国就联络了你爸,说不准过一阵子还要回老宅去探望你爷爷。”
“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国,绝对是有备而来。程渊,你要小心了。”
见柏程渊一直没做声,她看向他,急的跺了下脚:“而且林冉肚子怎么还没消息?汤药也没再吃,不是你说的自己会看着办吗?”
“什么时候带林冉再回趟老宅?多去探望你爷爷,你爸这边,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打心眼里就偏向那个小杂种。”
她越说越急,恨不得把所有的焦虑贴在柏程渊身上“你别光顾着听,倒是说句话。”
良久,柏程渊才淡淡开口。
“妈,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吗?”
周曼不解:“那不然呢?”
柏程渊扯扯嘴角,淡漠的眉眼里,写满了疏离。
“bika的秀场效果,您满意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你现在接管柏盛,但是实权不在你手里,你不清楚吗?打起精神来吧。”
柏程渊收回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后,不等周曼再开口,转身出了书房门。
他直奔餐桌而去。
林冉正是用浑身解数,讨好柏长平。
柏长平也是刚对bika的秀场感兴趣的样子,虽不说话,但一直在侧耳倾听。
直到柏程渊站定在桌前。
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林冉心里顿时一凉。
直觉果然是对的。
周曼追了过来,他却视而不见。
只垂眸看着林冉,问:“你吃好了吗?”
林冉立即放下筷子,连嘴都来不及擦:“吃好了。”
她蹙起眉,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企图在他脸上看到一些情绪,来推测他和周曼去了书房后,究竟说了什么。
可他始终是淡淡的。
浅棕的眸子里不含一份情绪,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冷冷的。
这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
周曼入座,随口说了句:“先吃饭吧,有些事待会再说。”
柏程渊头也没回,声音清冷:“准备回家了。”
柏长平见状,有些不悦地抬起头:“什么意思?饭都没吃,就准备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曼忙附和:“是啊,程渊,你别闹脾气。快坐下来好好吃饭,别惹你爸生气。”
“不想吃。”
他淡淡抛出的这三个字,竟然成了导火索。
瞬间点燃了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柏长平。
他重重放下酒杯,红酒因着动作漾出来了几分。
挂在杯口,顺着杯沿淌下。
本该是震慑力十足的动作,偏偏林冉和柏程渊都没半点反应。
林冉一直仰头看他,眼看着周遭气氛越来越差。
柏长平一脸等着算账,语气也越来越冲。
她闭了闭眼,忽然替他感到心酸。
她轻声开口:“爸妈,今天是柏程渊的生日。”
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情绪被瞬间浇灭。
柏长平和周曼同时一愣。
很明显,是因为她话里透露的信息。
看到这个反应,林冉心里更难过了。
她不敢再去看柏程渊的表情了,轻轻拉起他冰凉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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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狗难过,我也难过(⊙︿⊙)